贺江(上海师范大学) 第一次看艾米的小说是好几年之前,那时张艺谋的《山楂树之恋》正在热映,很多人跑去电影院凑热闹,出来之后就大骂张艺谋真是堕落得不成样子了,我也未能免俗,去电影院坐了坐,觉得周冬雨倒是挺好看的,这也许是张艺谋的唯一成功之处吧。后来,一位老师向我推荐了艾米的这本小说,读完之后,不得不说,这故事也太差劲了,好端端地让男主角得白血病死掉,艾米也太不厚道了。但是我马上能明白张艺谋的处境了:他再怎么有能耐也就只能拍成那样了,因为剧本本身就存在严重的问题。这个严重的问题居然在《同林鸟》中再次出现,让我这个旁观者不得不有些生厌。通俗小说家通常有一个毛病,总是把自己的男女主人公置于较悲惨的处境中,仿佛这样才能博得读者的同情,艾米在《山楂树之恋》中尝到了打“悲情牌”的甜头,于是决定再试一试。在《同林鸟》中,谭伟是一位大学老师,他的爱人庄冰也曾经是老师,但是受朋友的影响,决定下海去捞点油水,但是等她辞掉工作后,却发现做生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,于是就去做了保险推销员,为了完成每月的任务,她有时还得自己补贴点钱,“帮”别人买保险。庄冰虽然很辛苦,但是因为有个好丈夫,日子也过得很不错。但她的好友谢怡红是谭伟的同事,也一直对谭伟有意,这让庄冰“醋意大发”,经常让谭伟表决心。这种情人间的“逗乐”行为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,但是艾米可能觉得这样不能表现“伟大”的爱情,于是,非要让庄冰“大病”一场,以此来考验男人的爱情。庄冰后来果然得了慢性肾衰,先是要洗肾,然后是换肾。接下来的故事读者们也能猜得到大概,谭伟为了这一大笔钱,四处找人借钱,然后想其他的快捷办法,而艾米给出的快捷办法有两个,一个是谭伟的那几个“情人”纷纷主动把钱送来,另一个就是他要去做“鸭”。谭伟当然不能去做鸭,于是艾米又搬出救兵美国,先让谢怡红离婚出了国,然后庄冰又假装自己有了外遇把谭伟“逼走”。等谭伟即将安居美国之前,又发现了事情的真相,于是毅然抛弃美利坚,回到伟大的祖国来拥抱伟大的爱情。我从来没有贬低过爱情,当然更不会歧视爱情,但是我却很不喜欢艾米在《同林鸟》中所描写的爱情。我想所谓爱情,更多的是体现在日常的柴米油盐中,体现在那些相见不言的欢悦中。即使是虚构的爱情,可能会因为战争而分离,因为移情别恋而告终,因为话不投机而中止,但爱情本身并不需要用“悲痛”来催化、拔高。也许有人会说,没有人能够始终健康,不生病,难道生病时的爱情就不是爱情吗?我想说,有很多的爱情产生在病情肆意之时,但请不要故意用病痛来折磨爱情,这种爱情可以休矣。《同林鸟》有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苍白,这种苍白并不表现在庄冰因生病而发白的脸上,而体现在艾米对主人公的塑造上。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,我想艾米的主人公患了营养不良症。在艾米的笔下,谭伟是一个很迂腐的好男人,但就是这样一个毫无性格特征的人,竟然让市长的女儿谢怡红爱得很“隐忍”,一直到她离婚了,跑去美国了,还放不下。而就这样一个文弱的谭伟竟然和自己的硕导蓝老师发生了一夜情,还一直以为蓝老师的可爱女儿是自己的孩子。而且他的艳遇还不止于此,老鸨叶紫眉也爱上了他的“迂”,想包他。更搞笑的是,当庄冰需要钱的治病的时候,谭伟的这些相好谢怡红、蓝老师、叶紫眉都主动地送钱过来,而且为了避免让谭伟面子上过不去,她们都想尽各种办法来“婉转”地让谭伟收下。这样的事情生活中有,但是小说中写多了,就成超现实了,特别无聊。很多人羡慕小说家,因为他们能够妙笔生花,能够把生活写进小说里,有时候他们的小说比生活更真实,更有震撼力。但是一个好的小说家不会随便下笔,不会随意安排自己的人物,更不会瞎编乱造。卡夫卡在《变形记》中把主人公写成了甲壳虫,但我们读来却觉得很真实,这是因为卡夫卡抓住了人类被异化的状态,他用一种超现实的手法写出了人类真实的现状。马尔克斯在《百年孤独》中同样随心而欲,让人感觉眼花缭乱,分不清彼此,但是他通过一个家族的百年写出了整个国家的孤独现状。一个好的小说家会虚构出很多的故事,但是从来不会让这些故事飘在空中,被风吹走。而回头看艾米的《同林鸟》,仿佛每一个人物都飘在空中,不要说一阵狂风袭来,就是一阵微风,也能把他们吹得无影无踪。我把这种写作状态称为纸上写作,正如纸上谈兵一样,于人于己都没有任何好处。当然,艾米是写了书赚了钱出了名还可以继续写这些纸上的爱情,但是聪明的读者,请记住,浮躁的时代,不要做一个浮躁的人,纸上的爱情就让它们停留在纸上吧,我们去抓住真正感动我们的爱情,追求真正属于我们的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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